纸信箱

*老梗

*肯定是不现实的

“我需要你的帮助。” 

“好，”丸山说，然后问：“是什么？”

从这里开始，事情就朝着诡异的方向狂奔不止。

“我干了件蠢事——首先必须声明我喝了一点酒、好吧不止一点——我大概大声得可怕地向整个酒吧宣布了我和你正在交往的消息。”

“哦……哈？你说什么？？？”

根据锦户心虚的表情，丸山打消了他出现幻听的念头，转而思考起是锦户脑子出问题的可能性。

被打掉向额头探热的手。

“我说认真的。”

“……在场有多少人认识我们？”

“基本上，”锦户目光沉痛，“我们院系的熟人包场去看球赛。”

也就是校报主编横山学长、副主编村上学长应该都在，这两个人加在一起……他怀疑距离全校皆知的日子绝对不会远了。

沉默了一会儿，丸山问：“你的打算是什么？”

 

“我、”锦户罕见地迟疑，吞吞吐吐，“我想……你可能得配合我一阵子……”

他艰难地把剩下的话吐出来，语速飞快：“假装和我处于一段浪漫关系之中。”

丸山自认为能够为锦户最大限度伸出援手。

但不包括这个。

丸山摇头，“不行，这主意太蠢了。”

 

有一部分是他自己的错，丸山自我检讨。 

他常常因为锦户脸上的期待神情而太过轻易同意其任性要求，这直接导致锦户越发无法无天，最终将主意打到他的身上来。

虽然锦户本人非常无辜地瞪大眼睛，一再申辩：“我不是故意的。”

“犯人都是这么说的！”丸山没有被说服。

“好吧，”锦户举起双手投降，说：“我错了。”

“呃看来我可以相信你还没酒醒。”

“别太过分了哈，”锦户揉着脑袋，一副想敲碎它的样子：“有错我还是会认的好吧。”

他当时都快要走了，要是快那么两三步，一切就不会变得如此麻烦。

浅田纪子，他的前女友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说：“一个人？”

对方抱着手臂，令锦户想起那节没怎么认真听的行为心理学，防备的举动，示意对方不要接近。

“我对接近你没有兴趣，”他小声咕哝，在浅田看疯子一样的眼光中住口，将目光投向人群中，搜寻那几个家伙的身影，“不，和别人一起。”

“哦，我和男友来的，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浅田极其敷衍地往后随手一指，“他在那边。”

锦户实在没法从那一堆看起来都乱糟糟的雄性生物中分辨出是哪一个，不过，说真的，好像他真的在乎似的，他敷衍地点了下头。

在经历了一场令人难堪的分手后，这是时隔一年的第一次正式交谈，如果能停在这里也还能算是颇为圆满。 

可惜，就是，不能。

锦户这才看出浅田有点儿醉了，因为她含含糊糊，声音尖锐地说：“你是个该死的混蛋，你自己知道这点吗？”

“谢谢你告诉我，现在我知道了。”锦户漫不经心地说，一边估摸那几个同学大概各有艳遇，准备自行回去。

她没打算让他就这么走了，指着他连续骂了几个不太好听的词语，然后咧嘴笑起来，挺傻的不过还是好看——单论样貌，他挑女友的眼光没有问题，他正想着，就听见她说：“绝对没有人能跟你维持一段长久的关系，不是吗？”

“你对于关系的指向太过模糊，”锦户皱眉：“我假设你是由感而发，说的是一段恋情？”

“对、对。”

她伸出手在锦户的肩膀拍了两次，“绝、对、没、”她舌头打了下结，“没人能长时间忍受你。”

“我能证明你是错的。”这话不知怎么就从他嘴里溜出来。

“什么？”

“我有一个交往半年的对象，顺带一提，我们的关系很稳定。”锦户提高音量。

“哈，我才不信呢。”

“是真的。” 

“……叫什么名字？我认识吗？”

“丸山隆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周围一派寂静，而锦户没有在意，他迫切希望证明浅田的错误，于是他没什么表情地，从裤兜掏出手机，操作几下，把屏幕亮给浅田看。

上面是他和丸山的合照，安田拍的，当时他的手放在丸山的腰侧，脸凑着他的耳旁。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儿，而真相是丸山走过来拍他一下打招呼并不重要。

“等等！你口味变了？“浅田的表情非常精彩，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好不容易缓过来，“不，我还是没法相信你。”

浅田怀疑的视线流连在锦户的脸上，“证明给我看。”

 “太可笑了，我又不需要你的相信。”锦户说，努力忽略周围投射过来的热辣目光和窃窃私语。

“诶，拜托，我是真心想见见到底是谁这么有本事，你刚入学的时候我们女生就打赌过这个，”她耸耸肩，“很明显我失败了。”

“这样吧，”浅田微笑起来，红晕还在脸上没有消散：“后天是我的生日，你带他来我的生日会。”

“也许。”他才不会去。

像看穿了他的想法，她说：“你要是不来，我就当作你在说谎，非常可怜兮兮地为了掩盖自己不讨人喜欢的事实而说谎。那么，我将会无限同情你，锦户君。”

她眨了眨眼，说：“来，让我们拭目以待。”

回想结束，这也是锦户告诉给丸山的全部。

听完后丸山的第一反应是操蛋的锦户你的嘴巴又没关门。然后他好心地建议：“她说得没错，你说谎了，这是事实，就——行行好让她确认这一点可以吗。”

“不行！”锦户摇头，“你听见我的转述了，她说她会同情我，你能想象这词用在我身上吗？只是一个晚上需要费点儿心，你怎么可以不帮帮我？”

 “问题是你扯谎也不扯得妥当点，交往半年多？你为什么会有自信不被戳穿？”

“人们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关心别人，地下恋情，想要低调，这样的说辞足够了。”

丸山按着太阳穴，他觉得那块儿又紧又痛，“我不想为你出柜，那牺牲太大了。”

锦户微妙地停顿了一会儿，挑了挑眉，“我以为你一直站在柜门外面。”

“……滚开。”

  

“我刚刚一定是被外星人洗劫了脑子，不然没法解释我怎么会同意。”丸山躺在锦户的床上，试图从天花板看出被入侵的痕迹。

“别这么多愁善感，”锦户坐到他旁边，“起来，我们完善一下设定。”

丸山勉强运行受到剧烈冲击、思绪乱成浆糊的大脑来整理了一下现状， 现在的情况是，他们是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认识已久却只把对方当作好兄弟，直到突然一天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于是一切顺理成章，交往6个月零8天，性生活和感情一样稳定。

“去掉最后一句。”丸山放弃挣扎地说，“我们需要出去约个会，只剩一天来进入角色了。”

“所以没有性生活。”锦户的语调平板，在本子上划掉一行，像是才意识到丸山后半句说了什么，他皱起眉：“认真的，要做到这个地步？”

“既然要做，就得做到完美。”

丸山是个行动力惊人的家伙，这会儿脸上倒是挂出了笑意：“怎么想都是我比较吃亏吧？你干嘛一副贞操不保的样子。”

“去你的贞操不保。”锦户也笑了，抬起腿要揣他。

 

现在他们在校道上走着，却没想好要去哪儿。

“你约会通常会去哪里？”丸山问。

“吵杂的小餐馆、廉价的旅店、臭烘烘的电影院诸如此类。”锦户干巴巴地说，一脸苦大仇深，不知道的会以为他才是被强迫充当假男友的那个。

反观接受了现实的丸山，已经接受度良好将心态调整完毕，毕竟他也曾是认真考虑过要不要报考表演系，具有投身演艺事业理想的小年轻一枚。 

“去掉前面的形容词，我的也差不多，”丸山的回答倒是认真的，“听上去都不大适合我们。”

锦户的目光在他讲话的同时移到了他身后的一张宣传海报，说：“我有想法了。”

“‘人生漫谈’？感觉像是个心灵鸡汤式讲座。”

“除非你另有高见。”

显然丸山没有，所以他们坐到了座位上。 

台上的人放下保温瓶，调整麦克风，松了松脖子上的围巾，开始说话：“大家好，我叫涉谷昴，自我介绍的部分我就略过了，那种东西你们随手一搜就好，谷歌的存在是有意义的。是这样，本来校方邀请我过来，我提交的主题是‘bra的工艺和浪漫’，可惜没有通过……”

听到中途丸山有点儿走神了，以至于错过斜后方那频频望向他的姑娘，锦户扭头看丸山的时候注意到这点，他提醒道：你后面有个女孩看起来对你有兴趣，还挺可爱的。

按理说平时丸山应该会热络地去搭讪，此时却不知为什么没有那样做而是做出一个恶作剧般的举动，他在底下偷偷伸手进锦户的衣兜，找到锦户的手，握住，看他吓一跳，身体向外歪去，又在意识到不能搞出太大动静的时候止住，怒气冲冲地瞪他。

丸山觉得无端端被拖入这样一场麻烦的不爽消散了一大半，终于心情有点儿好起来，他露出一个笑容，用气音对着他的耳朵说：喂喂你是不是忘了，好歹我暂时算是你的男友了啊。

锦户看了丸山一眼，没急着把手抽出，只是小声说了句：见鬼，你的手指好冰啊。

“是啊，所以温暖我吧。”丸山见锦户因为理亏而不得不忍耐的表情，愉快地几乎笑出声，用自己冰冷地手将锦户的握得更紧的。

他们在快餐车买了两份汉堡和可乐，坐在角落的长椅上一边吃，一边编排着剧情。

看着丸山浑身充盈着活跃的表演细胞的样子，连锦户自己都犹豫是不是做出了错误选择。

“你喜欢我哪里？”丸山咀嚼着，含糊地发问。

锦户把半截叹气声吞回喉咙，看丸山一眼，松懈了表情，有点儿懒散地笑起来，是他反应过度了，以前更过火的玩笑又不是没开过，放松心情配合丸山其实也没什么。

“人还不错，脑子不算多聪明但也够用了，和你说话总好过跟别的蠢蛋说。“

锦户转动纸杯，又用了一点力气捏扁，咬着吸管，水润的光泽在唇上闪了一闪。

“到你了。”

他的头稍往后仰，眼神微沉，眉往上挑，额头上挤出一些纹路，凝成一个生动的等待姿态。

“我……“丸山发现回答这个不难。幼稚又可靠，看着硬邦邦实际上软乎乎，那些起床时才会有的傻表情，还有把脸扬起来时的下颌线，等等等等。 

丸山突然浑身不自在，要是这么说出来怎么都觉得有点怪怪的，他抓起可乐喝了一大口，左望望，右望望，清清嗓子决定生硬转移话题。

“哦对了，说起来，你介意我们可能会有些亲密举动吗？”

丸山转过脸，急于摆脱内心的乱七八糟的想法，用手刮一下锦户的鼻子，“比如这样。”脸上摆出好玩的表情。

“呃，大概。”锦户说着看丸山把脸凑了过来，非常地接近，暖色调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柔和而温情，他越来越近了，锦户引以为傲的灵活大脑也一瞬间无法分辨自己到底是想退后还是迎上去。

距离还在缩减，然后——丸山的脸擦过了锦户的脸，到达他的肩上。丸山拥抱了他。

声音响在耳边，“还能接受吗？”

锦户没法回答，他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好在被掩藏在夜色、或者肤色之中。好一会儿，他吞咽了一下口水，说：“小心别让你手上的酱汁蹭到我的衣服上。”

丸山终于把他从怀抱中解放出来，低头整理大衣的衣襟，看不清神色。

他们默默地解决掉晚餐，喝完最后一口饮料，锦户跺了跺有点僵掉的脚，说：“太冷了，我们回去吧。”

“嗯。”

 

这一晚上锦户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回想着那个温暖的怀抱，他说服自己完全不想要这个，甚至企图在脑海里塞满曾近拥挤堆在床下的泳装偶像写真，以及很久没有进度的gal game来掩饰心跳过快这个事实。

而令人悲伤的是，毫无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