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信箱

*竟然更这篇了hhh背景还是冬天但我快热晕了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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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户没有睡着，睁开双眼，目光灼灼如同X光可穿墙破壁，证据是隔壁房间的舍友在他持续的无声扫射下突然翻身，震天响的鼾声终于停了下来，谢天谢地。

但舍友不是他无法入睡的主因。

无论他换掉多少个睡姿，使用或不使用枕头，盖上或不盖上被子，他都无法否认掉这一点。

把手机从身旁提起来，适应了一会儿刺眼的屏幕，锦户想起分别前丸山的恶意要求，以及眼里的促狭笑意，点开通讯录把他的名字找出来，改成……达令。

说实话，这真糟心。

换成宝贝？

好像没多大区别。

那，亲爱的……？

鸡皮疙瘩蔓延全身，身体反应强烈表示拒绝。

算了。

锦户长长叹出一口气，热气糊在屏幕上，蒙了一层水雾，锦户并起手指来回扫动几下，想让屏幕清晰起来。

然后就这么把“亲爱的”给拨了出去。

锦户瞪着屏幕，半天才想起手忙脚乱要按挂断键，机器在低温天气竟不是那么灵敏，操作几次没成功，就听见模模糊糊的声音。

锦户像对待一个柔软易受伤害的新生命那样小心，谨慎地捏着手机贴近耳朵，在询问声中不自然地应答了一句。

丸山的声音有些遥远，在距离的阻隔下，和往常听惯的有点不同，但还好，听起来不像是被自己惊扰了好梦。

“怎么啦？”丸山语气略带疑惑。

你害我失眠。

“没什么，按错了。”锦户把抽掉的枕头夹在手臂中，紧紧抱住。

“那……我挂掉？”丸山试探地问。

不，不，别。

“哦。”

没有听到中断通讯提示音，锦户不确定另一边传来的是丸山的呼吸声，还是只是一些无意义的杂音，一阵沉默后，丸山再度开口。

“你是不是睡不着？”

“嗯。”锦户承认。

“要我唱摇篮曲给你听吗？”

锦户几乎可以肯定丸山在说笑，但他翻了个身，压住枕头，让软绵绵的枕芯顶住他的肚子。

“好啊。”他说。

“诶，真的？等等。”

细微的悉悉索索声响，而后又碰撞到了什么的，丸山吃痛地叫唤了一下，经过了一片吵闹的区域，逐渐安静下来，只剩时有时无的呼呼风声。

他在哼着什么。

锦户没有费心去辨认，就让那些听不清的内容从耳边流过。他一边想着，什么啊，不成调子，乱七八糟，一边把手机贴得更近。

他和丸山很少这样交流。

他们之间的牢靠的情谊依靠结伴吃喝玩乐、互相帮忙应付课业达成，不怎么涉及谈论心事的部分，更加不会在这种时间互通电话，除非喝多了需要喊人来接。

丸山的声音在空气中漂浮，轻快而明亮，他的声音挺好听的，平时不注意，这才发现他拥有极其干净的声线，静静融入沉寂的夜色。

锦户笑了。

“喂，不要突然切换成井上桑的唱腔啊。”

“你知道，收听免费电台，就得接受曲目的多样化。”

“那我可以付钱让你念点催眠材料吗？”锦户恢复平躺的姿势。

“先生，请问您想听我念托马斯微积分还是克罗纳茨赫的笔记。”丸山一本正经。

“哪一样更有用？”

“对我来说，功效都同等显著。”丸山顿了一下，“我回房间找一找，搞不好只有成人杂志。”

“那你别去了，你会扔下我，自己津津有味看起来。”

“你应该对人性中光明的一面更信任一点。”

“别误会，我只是不相信你而已。”

“我很难过，决定溜去翻舍友的书桌，他法学专业的，肯定藏着许多大部头。”

锦户打了个哈欠，泪水从眼角滑落，他擦了擦，感觉有一半神志已经沉沉陷入无边的黑暗，还有一半勉强挣扎。“你这是存心想浪费我的电话费。”

他听见低笑。

而清醒离他远去，他被拉扯往昏沉的漩涡，眼皮越来越重，耳边的声音渐渐消失。

还听见一些零零碎碎的语言片段。

锦户失落了使他保持清醒的锚点，他彻底在黑暗中失去方向，跌进沉睡之中。

“还在吗？”

“睡着了？”

“……晚安，亮酱。”

浅田朝锦户走来时的表情让他觉得可以暗爽一天。

“好吧，起码让我知道你的、呃，男朋友，”浅田在用词上纠结了一下，“不是你随意杜撰出来的。”她转向丸山：“你好，我是浅田纪子。”

丸山礼貌地微笑：“你好，我是丸山隆平。”然后把手从锦户的肩上挪开，“我去给你拿点东西喝。”如此体贴地将场面留给他和浅田。

“不得不说这真是令人震惊。”浅田看起来还有点儿没回过神。

“你指的是，你终于意识到你对我的评价是错误且不公正的了？”

“什么？”浅田收回跟在丸山背后的目光，“哦，不，你是个混蛋这一点无需置疑，我说的是在见到你们之前，我一直认为你只是找个人在我面前做做样子。”

我是的。锦户沉默。

“但看到你们在一起的那种氛围，我知道我错了，我道歉，你们真的非常般配。”

锦户干咳了起来。

“没想到你接受速度还挺快的。”

浅田眼神有些复杂，她看着他，“看吧我就知道你不关心我。”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锦户很无辜也很困惑，“什么？”

“在跟你在一起之前，我就是学校LGBT组织的一员。”

锦户一时语塞，回想起对方好像确实拉着他兴冲冲地讨论过什么，那些宣传画册，彩色海报，活动组织等等。

与喝醉那晚不同，浅田不再咄咄逼人，她只是注视他，“不说这些了，你应该祝我生日快乐。”

锦户松了一口气，这比他想象中顺利多了。

“生日快乐，你今天真漂亮。”他态度诚恳。

“谢谢，”她的视线越过他，看向他的后方，微笑起来，“他看起来很好，希望这一次你不会搞砸。”

锦户从丸山手里伸手接过杯子的时候没注意，喝下后差点喷出来。

“果汁？”锦户不敢置信地把目光来回在丸山和握着的饮料中移动。

“你的味觉没有问题。”丸山点头。

“我成年很久了。”锦户指出。

“你还记得上一次酒精和前女友同时出现发生了什么吗？我的建议是，你还是不喝为妙。”

理由充分，反驳不能。

“可以，但你得陪我，不然我一个人心理不平衡。”

“已经在陪你了。”丸山晃晃自己手中的杯子。

他们干杯。橙汁和芒果汁碰在一起。

“为了我们今晚完美的伪装。”

“为了平权运动。”

  

“锦户同学？”

一个女生来到他们身旁，“真的是，我果然没看错！”

“你是……”锦户艰难回想：“石川同学？”

“石田，”女生不在意地纠正，“你们也是纪子的朋友？我是她的高中同学。”

石田是和他选了同一门课的同学，他向丸山介绍道。

“亚文化研究。”

“什么？”

“上个学期我们一起修的课。”

“哦、哦。”要知道他基本都在睡觉，压根没什么印象。

她看到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口气很是兴奋：“我早看出来了，原来真是这么回事。我经常看到你们在一起。”

锦户脸开始有点儿僵。

“千万别怕我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们，相反，我跟其他几个女孩暗地讨论过说你们这一对很可爱，虽然她们一直说我想太多了。”

你确实想太多了。 

锦户的脸是真正地僵掉。

丸山适时接口：“呃谢谢？”

锦户停机了将近一天的大脑缓缓启动，他差不多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思考了。

在他还在忧虑他和丸山的恋情在别人眼中站不住脚时，却被所谓的别人告知，他们早被认为是一对儿了。他和丸山的手还牵着呢，他的心跳又调皮地背叛主人了。

锦户挣脱丸山的手，丢下一句“我要去一趟洗手间”就溜掉。

他又见到了浅田，今天的主角抓着化妆包，看样子是想去补妆。他冒冒失失阻挡在她面前，腹稿打了一半又被推翻。

“干嘛，你要把我拖进小丛林暴打一顿？”

“你在想些什么？”锦户莫名其妙。

浅田左右张望，“你盯着我看的样子特别吓人，所以你是要在没人的地方对我下手？就因为我说你虚有其表但是内在恶劣这辈子都没人会真正爱你、”

“你这么说过？”

浅田闭上嘴巴。

“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你刚刚形容我们、我的意思是我和他，你说……“

电话铃声从他的裤兜响起。

“我怕你等会找不到我，”是丸山的声音，“我在庭院的右侧，甜点桌的隔壁，你想吃什么吗？我可以去绕一圈……”

锦户打断他，“没关系，随便给我拿一点就好了。”

接着木木挂掉电话，迎接浅田的审视，他觉得他穿得足够多了，但在她的打量下就跟什么也没穿似的。

她绝对看到了来电显示的“亲爱的”，和双人自拍的壁纸，因为她露出牙齿很痛的那副表情。

锦户收起手机，他不能说这是丸山答应前来的交换条件，只好无力地解释：“他喜欢这样。”

“……太恶心了。”

“确实是。”

“再怎么说这也超过我的预期了。”

“你说得一点没错，我也对他很无语。”

“我是说你现在的样子。”

“哈？”

她经过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照照镜子，完全就是个陷入爱河的傻瓜。”

锦户在丸山描述的方位找到他。

“我们走吧。”

“怎么了？不先吃点东西吗？”说着把一颗樱桃塞进锦户的嘴里。

锦户胡乱咬了几口就吞掉，拿走丸山手上的碟子，放在离他们最近的桌面上，握着他的手腕，把他往外拉。

丸山跟在他身后，嘴巴却不停。

“我和石田同学聊了一会儿天，她和我说了挺多的……”

“对不起。”

“哦，”丸山说：“你背着我喝酒了。”

“我是认真的。”

“发生什么事了，”丸山紧张地追问，“你还没有宣布我们分手就另觅新欢了？这么快？”

锦户松开丸山的手，“我才意识到这会对你造成很大的困扰，我的要求其实很过分，你不应该答应我的。”他说得好像这不是他强迫别人答应一样。

“……也没有那么严重啦。” 

有。有那么严重。

锦户不太高兴，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不太高兴，他在人行道步伐匆匆，走出一大段路，丸山也没制止他，还是他自己停下来，走到路边拦了车，把丸山塞进后座，而自己坐在副驾驶，一言不发。

将丸山在他的住处附近放下，车子继续往前开，锦户心里盘算着还要对外界维持情侣关系多久，他现在可算明白什么叫做自食其果，悔不当初，不禁悲从中来。

锦户赤着脚站在客厅，没有开灯，他打开冰箱门，也为黑暗带来一层薄薄的光亮，里面空荡荡的，显然复习周谁也没心思往里头补充储备。

指尖划过旁边一排能量饮料，他取出最边上仅剩一支的啤酒，打开的时候粗暴了些，啤酒流得一手都是，他没去管，把冷冰冰的酒水灌进喉咙，想要熄灭体内的躁热。

就打电话频率这点上看来，他们还真的就像是一对。

锦户痛苦地扶着额头，不知道接还是不接，备注早已改回正常的“maru”，执着地闪动在屏幕上。

他一激动，手上的水就滴到地板上。

他在衣服上擦干了手，按下接听。

“怎么啦？”

“没什么，按错了。”

多么熟悉的对话，锦户啧啧，不想配合丸山。

“那我挂了。”

“我错了，”另一端对他说，“那个主意一点也不蠢。”

锦户喉咙发出艰涩的喟叹，他坐了下来，确保自己稳稳当当不会一不留神就摔倒，他真的有点儿晕。

他很犹豫，本想逐字逐句推敲，最后只是轻声说：“我不确定。”

“……我能理解。”

听不出丸山是什么情绪，锦户有点慌神。

“但、但是，”锦户语无伦次，“不是，你听我说。”

“我听着呢。”

“你知道我一直……”不对，“你知道我没有相关经验……”更不对，锦户把自己的上身歪倒在椅子扶手上，着急得想挠墙。

锦户深呼吸。

“我是说，虽然现在我不确定，但我们可以去确定一下。”

“比如说？”

“接个吻试试看？”

锦户绝望地捂住脸，天晓得他到底在说什么。

END